秦大河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,但——
想了想,还是倔强道:“他不是读书人么?读书人不都是心怀天下么?不去借怎么知道他不借?”
“你……唉……”
秦发财婆娘,看看儿子,又看看自家男人,犹豫道:“孩儿他爹,娃子说的也是那么回事,不如俺们就去试试。”
只是,这秦发财也不知道怎么的,想到了什么,口气居然又硬了起来,语气不好道:“试试,试个屁,这种时候去借粮,以后还要不要在村里过的,那是被人撮脊梁骨子的事儿,你们也好意思?”
“爹……,俺们一家子都要饿死了,这个时候还要什么脸面。”
“……你,当个人若是连脸都不要了,还活着干什么?还不是因为你个混小子,否则俺们家会是现在这副摸样?”
秦大河:……
秦大河最后是摔门而出的,他自然知道家里如今的局面是因为他。这些天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家里人提起,每次被人说起这件事他都恨不得去杀了那个勒诈他家粮食的人。
那人有什么本事,不就是沾了个五姓七家的亲戚吗?
可是他又明白,事实就是如此,如果换成是他,占有这样优势的情况下,他也会做出和对方一样的事儿。毕竟这个年代,只要不是高门大户,谁家都面临着随时断顿的危险。这不,这么一出之后,对方这个冬天都好过了。说不定还能拿着他家粮食换的钱去巴结他家的那些亲戚。然后地位越来越高,日子越来越好。
而他呢,作为输了的人,要饿肚子,还是全家陪他一起,说不定他们家连这个冬天都活不过去。毕竟这个冬天还长,而他们已经要面临断粮了。
真是悲哀啊!秦老大漫无目的的走在村子里,雪下的很小了,只偶尔有几片飘落在天地间,但大雪后的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在外面乱窜。
秦大河忽然觉得,自己或许就这么被冻死在外面,也只有自己家人知道,因为只有他们看着自己走出了家。
不知不觉,秦大河就走到了秦颂家附近,看到那青石垒砌的高大院墙,那被黄泥封闭的接口,宛如大户人家的院墙似的。他就觉得很憋屈很嫉妒,他觉得若是他有时间,他也一定能把自家的木篱笆换成这样的,甚至自己垒砌一座房子出来。
可是——
他没时间,他从十三岁开始,便跟着父亲起早贪黑的在长安城寻找活计改善家里的生活。
但就算如此,他家的生活依然不上不下,堪堪能让家人吃饱穿暖而已。为此他连府兵都没入选上。因为他家没有钱,他买不起盔甲,买不起杀敌的兵器,。
当不了府兵,他家自然也得不到府兵们的三十亩地的授田,他也就只能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自己贫困的生活。
而秦颂这样一个外来户,当初来的时候只能住别人丢弃的破窑洞,现在呢。却能够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和院子。就算这房子和院子是他自己搬石头盖的,就算他每年的粮食实际上据说都用来养了老家的父老。
可现在人家不但当上了府兵,还成为了校尉。就是最后违背道德伦常娶了个男媳妇,人家男媳妇也成了李旺夫。而他——
据说对方的月例已经是二十贯了,二十贯啊,他秦大河出来混了这么多年,赚到这么多钱过么?
秦大河的脚步无意识的靠近了秦颂家门口。近八尺高的围墙和厚实的院子木门阻挡了外面的一切视线,他只隐约听到有人在院子里活动。
“……公子,待小的再加把劲,晚饭前咱就能把这前院的雪都给清理干净。到时候空出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
“冬天也干不了什么,如果你们实在没事儿,就把我之前说的那事儿商量一下。”
“嘿,公子,那事儿哪用商量,你说怎么干,咱就这么干。”
“……这么久了,他们去山上还没回来?”
“没事,小的跟你说,这样的雪天野鸡最好抓了。尤其是雪下了这么久,今儿好不容易小了,肯定有很多出来觅食的,小的估摸他们是抓野鸡抓欢实了,舍不得回来。”
“……”
“公子,昨晚上那个炖鱼贼他娘的香,咱今儿继续吃那个可否,小的晚点就去抓。还有那蒸饼,别人做的都是酸的,您做的却是甜的,俺每次都吃不够。”